孤独又傲慢的存在该如何完成自我的救赎？

——“蔑视生命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很简单，真正困难的是不杀的抉择。”

猎物在逃，暗影在追。

冰冷的大地上回荡着弥蒙的声音。

【资料图】

一个清醒的醉鬼在光滑的石头堆上跌跌撞撞地走着，留下一路的血迹。他的脚爪与小腿的筋络断开了，只好用爪抓着一根木棍作为支撑，另一只爪狠狠握住几乎空掉的酒瓶，嘴中正在呢喃着死前的低语。

有东西在追他。

一个腐朽的木桩上插着一把刺刃，上面刻着诡异的纹路，反光的锋沿提醒他快继续逃。

即使一只被挑断的脚筋通过剧痛提醒着他，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因为他并没有在这片森林里看到过任何活物，除了他自己。

他的确应该惊恐，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的确什么也没有。

但是有东西曾经在这里，而且在等着他。

恐惧是一把尖刀，缓慢地刺入他的心脏，些许的风声都会如芒刺背。他的绒毛被强烈的惧意浸透，汗水正在不断滴下。

他只好继续向前，绕过这个木桩，然后跟着月光的小径缓慢前行。每走一步，他都忍着剧痛发出呻吟。

他......已经快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了，他前几天从一笔丰厚的合约中大赚了一笔，然后将最有价值的玩意挑出来，没有交给雇主。他靠着这一笔横财大快朵颐了几天，直到今晚从酒馆中走出来，然后突然腿就被割了一刀。

那把刀很锋利，就像微风掠过自己的脚踝，直到血流不止的时候他才发现筋断掉了。

他只好在疼痛中疯狂地逃跑，每次往后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有兽在追他，但是一股冰冷的寒意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道路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某些东西引导着他出了镇子，一头扎进森林。

莫名的恐惧和没来由的担忧在森林中仿佛形成了实体，他环顾着四周，一些地方的月光出现了不自然的扭曲，但是又很快的恢复了正常，这种幻象正在困扰着他。

他现在是这么想的。如果把酒瓶砸碎，他至少还能有一件防身的武器，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风停了，周围安静了下来。两声嘶哑的鸦叫孤零零的挂在头顶的树梢上。

他觉得他需要休息一下，突然如此的寂静让他心里发怵，而伤口还在流血，他只好靠在一棵大树旁，撕下一块衣布包扎伤口，伴随着剥皮抽筋的痛苦。

他的好搭档还在酒馆里，或许等他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血迹然后来救他；他心里这么想着，或许————

风再度刮了起来，乌鸦似乎飞走了，留下一串扑腾翅膀的声音。

他很想就这么靠着睡过去，无休止的逃跑让他疲倦，但是风刚刚将云搬动了一下，使月光笔直地照射在他的脸上，这让他十分烦躁。

有什么液体从他的头顶滴了下来，粘稠而且散发着股铁锈味。他抬头看上去，一个黯淡的眼神正在盯着他，他看到搭档的头颅正一脸惊恐的被挂在树枝上，绳子还在微微摆动，前额被开了个孔，仿佛是在他抬头之前刚好挂上去的。

这颗头颅空洞的眼神发散地垂落在地上，黑夜的倒影映射出支离破碎的轮廓，如此恐怖的画面反复提醒着他之前犯下的错误——他们不该将雇主需要的先驱造物占为己有。他们应该想到，这样会付出可怕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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澪正坐在另一颗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旁边树下的这一幕，她从爪臂下的阴影中取出一把小刀，打磨起自己的利爪。她整晚都在狩猎自己的目标。现在，她正想着怎么结束这场哑剧。

事情比预期的进展要顺利——她很轻松的就把这个醉鬼赶到了树林里，并且善意的帮他醒了一下酒。她背着这个倒霉蛋已经被割断气管的伙伴在森林里穿行，盘算着下一幕该展出的场景。

精疲力尽的猎物十分烦躁，发出无助的喊叫。澪透过树叶的缝隙冷酷地盯着他，四周既没有武器，也没有可以躲藏的阴影，她故意引着这个醉鬼来到这个月光弥漫的开阔树口，这样他就没法用环境做掩护。

即使他能用环境做掩护也无济于事，隐狼在黑暗里能用别的爪段感知到猎物，所以他一步步掉进了澪精心准备的陷阱里，如同一只扎罗亚巨蛛正在引诱猎物自己爬到蛛网的中心。

这样是美妙的。毕竟月光如此温和的夜晚，如果杀戮是瞬间了事，那何来乐趣可言呢。

醉鬼狠狠地杂碎了爪里的酒瓶，留下半截锋利的碎片，然后胡乱挥舞。他咬紧牙关，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令澪厌恶。

澪将爪子伸了出来，优雅地从树的阴影里跳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就像在参加一场纪念已逝之兽的酒席，在临终之时举起酒杯，享受这一场精心准备的完美大宴。

她藏在黑暗里不断变幻位置，脑中飞速闪过种种处刑的爪段。她可以悄悄潜行到这个醉鬼身后，然后再给他的肚子开个孔；或者试试让自己的身躯变得透明，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再突然出现；她也可以直接冷不丁的从阴影里冲出来，然后打断这个猎物另一只腿，让他一边惨叫一边像一个蛆虫一样扭曲地爬行。

她闲庭信步地靠近，不断把玩着挑筋的小刀，但是她停了下来，这个醉鬼的胸前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是一个机关。

澪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这个猎物胸前的小玩意，然后身体突然愣了一下，猛然退回到了阴影里。

那是断了盖的怀表，里面装着一个年轻的父亲和他女儿的合照。父亲胡子拉碴但是神态可掬地站在女儿身后，似乎正在用爪抱住他的掌上明珠，就像一个守护公主的骑士，或许眼睛里还透露出无限的温柔。

澪陷入了回忆里，她是如何意气风发地离开家乡，然后失去了自己的荣耀，进而引发了一场战争，以至于她不得不接受每一比阴险的杀爪合约，只为让自己以罪兽的身份活下去。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变得十分卑微，贵族雇主甚至是用高高在上的口气来要求她，暗杀掉自己曾经雇佣的两个飞贼，因为他们将从先驱遗迹中找到的造物据为己有，然后大发横财，然后将约定抛之脑后。

这种事情对于飞贼们来说司空见惯，但是很显然渴望在战争中牟利但是又不希望脏了自己爪的贵族们，是不好糊弄的。他们十分中意这种从家族中叛逃的暗影刺客，以极低的雇佣价格去让其解决这种羞辱自己贵族尊严的兽，既维护了面子，又没有实质性付出多少财富，这是一种成本极其低廉的爪段，贵族们乐此不疲。

但是澪的荣耀对于她自己而言还没有完全失去，她在阴影中坐下，像是在思索着自己技艺精湛但是毫无感情的父亲，她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让一切都被摧毁干净但是又很快地站了起来。对于一个接受了任务的刺客而言，目标是唯一不需要怜悯的事物，即使是一位父亲。或许他可爱的女儿还在家里等待着和父亲团聚，或许……

临终的宴席需要吃完最后一口佳肴。

澪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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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和的月光下，一个飞贼因为愚蠢和傲慢被开肠破肚，他的伙伴身首异处，身子摆在镇中心的广场上，肉被整齐地切成一片一片的样子，就像一大盘新鲜的刺身；而头则是嵌进了另一个飞贼的肚子里，然后被用肠子和自己的伙伴串联了起来。这个醉鬼嘴里被塞着半截摔碎的酒瓶，笔直地跪在镇酒馆附件的树林里，已经被挖去眼睛的空洞透露着深邃地绝望。兽们议论着这两个可怜的家伙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可怕的仇家，住在镇上的法官面无表情地主持了尸体的处置仪式，有些胆大的兽随后悄悄地从这个残肢断物组成的作品里窃取财物。

在镇子附近的农村里，一个正在干农活的女孩被活活地剥了皮，然后被做成了一个小巧的稻草兽。她孤零零地挂在稻田里，脸皮扭曲地挤出一幅笑容，就像在等待着骑士守护的公主，或许正表露着无限的痛苦。

很难说澪到底是出于嫉妒还是单纯的泄愤，但是这么做是毫无疑问正确的。留下猎物的子嗣无异于引火焚身，而不留活口是暗影之道的教诲，澪不会忘记。虽然她更乐意增加一些插曲，让这场哑剧结束得完美一些。

澪继续赶路，她一直向北走，想要离开这个国度，背上的包裹正发出黄金相互碰撞的响声，急促地脚步声中带着窃喜。她对这里已然没有任何留恋，不会有兽再接纳她，哪怕是她自己。

她还记得那个眼神满是傲慢的贵族和她交谈的最后一幕。

“所以，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个贵族满是憎恶地瞪着澪，他的眼神渐渐阴沉，变成了深红色。

“没有谁，”澪的声音就像刀子刮着腐烂的树桩。”我就喜欢这样。”

澪笑了，但是城堡密室里隐约的火光照射出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贵族问道，他的爪缓缓地滑向，准备拿起藏在机关里的剑。

“你儿子的吊坠在脖子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并且，他身上有很多其他的伤口。我猜肯定是有兽为了问出什么东西才这样折磨他的。难道不是吗？”

贵族愣住了。

“是什么？”

“你背后藏着的那把剑，拔出来吧，来看看你能不能在自己的爪被砍下来之前，用那个玩意往我身体上划一下。”

贵族把藏在身后的爪子露了出来，他惊恐地看向澪的背后。这个贵族儿子的尸体不知何时被摆在了密室中央堆砌满金银珠宝的台子上。

他的儿子一动不动地把自己的头卧在财富闪耀的光芒里，但是眼神却和那个飞贼一样发散。贵族看到了他儿子全身都布满已经凝固的创口。

“为什么？”贵族带着哭腔问道。

“什么为什么？”澪面无表情地反问。

“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还要做这样残酷的事情？我的儿子没有过错，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澪咧嘴一笑，嫉妒中带着暴戾。

“因为我认为你对我的无礼是错误的，还因为我想让你也尝尝他临终的痛苦和惊惧。但主要来说……”

澪的爪子一紧。一声金属划过空气的尖啸，伴随着肉体破碎的血喷之声，贵族的肢体被悉数砍断。他两眼空洞，像一块砖头一样跌撞在了地上。

“是因为这样无比有趣。”